。他否定变法,哪怕只否定其中一项,被有心人听见,下一刻罪名就定了下来。故而他只能含糊其辞,说各有利弊。
他委婉说道:“兴许是经商太盛,各类商物大同小异,不新奇。打压本土货物生存空间,意在倒逼商人造出新奇多样的商物,与外来货物产生竞争,继而更好地满足百姓的需求。”
变法各项,涉及方面广。数条法令,不会全部万无一失。要真论起来,一条过大于功的法令,倒为他拥兵造反,提供了可行之策。
大多百姓都以为自己活在太平盛世。百姓嚜,只要吃饱穿暖,谁会闲得没事干,放着安逸日子不过,跑去造反?
他们活得“贱”,只要吃饱穿暖,万事好商量。换而言之,只要百姓能吃饱穿暖,他们并不关心,这天下是谁家的天下。
谁能让他们吃饱穿暖,谁就是天下之主。这天下是浮家的也好,敬家的也罢,他们只会拥戴能让他们吃饱穿暖的官家。
在太平盛世造反,不是件容易事。敬亭颐要做的,是抓住变法里一个微小的错处,将其无限放大,把盛世搅乱,给造反这等违逆事,摁上一个正统的噱头。
当然,这些□□的话,他不会说给浮云卿听。
她是深居内闱的公主,对诡谲的朝局不甚了解。不了解好办,他用她能理解的方式,一一讲给她听。
她不会知道他的野心,毕竟他的理由是,“食君之禄,忠君之事。您是国朝的公主,理应多听听民声才是。”
这是从百姓的角度来劝她。
从教书先生的角度,他会劝,“臣同意您来郊外骑马,一方面是想叫您散散心,另一方面也是在想,书本那些知识总归是死的。说一千道一万,不如您自己亲自去民间走一走,看看书上的道理,说的对不对。”
他甚至能以驸马的身份,说:“臣自然有私心。臣想约您出来,与您说话,吃茶,做只有我们能做的事。”
他是万千百姓之一,是兢兢业业的夫子,是求公主怜爱的驸马。
也是野心十足的豺狼。
而浮云卿只知道他的前三种身份。
她淪着茶,钦佩道:“敬先生,你真是个百宝囊,什么都懂。不仅懂,还能给别人讲得清清楚楚。”
敬亭颐淡淡一笑,“臣原想,这样枯燥沉重的话头,您会不爱听。”
浮云卿说怎么会,“从前待在禁中,姐姐也爱把我捞到她身边,讲天下苍生,讲黎民百姓。她讲得引经据典,令人昏昏欲睡。我倒是想去了解,叵奈实在无聊无趣,每每听得眼皮打架。什么都没听进去,还得受她一顿骂。敬先生讲得直白有趣,我想日日听。”
敬亭颐回那好,“等再上课,臣讲一页书本,就给您讲一件民生事。”
言讫搵帕,给浮云卿轻轻擦着鬓边的汗珠,“这里热,臣带您回马场旁的一家茶馆罢。那馆子里设有冰鉴,凉快通风。正好到了用午膳的时候,馆子里有您爱吃的凉面,您想去哪里吗?”
浮云卿捋整衣衫,旋即起身,扯着敬亭颐的手,跟在他身旁,“敬先生想的真周道。”
她漫不经心地夸赞一句,“你对我这么好,万一哪天,你不在我身边,那我可怎么办?”
敬亭颐安慰她不会,“臣是您的驸马。天底下哪里有驸马逃窜,不管不顾公主的事?”
俩人路上悠闲地搭着话,下了马,浮云卿才知,原来敬亭颐说的茶馆,竟是一家孙羊正店的分店。
孙羊店,是一家坐落于州桥的三层店楼。所谓“正店”,便是得了官府允许,顺应榷酒,能自家酿酒售酒的店。
孙羊正店家大业大,内外城各设几家店。今春以来,在郊外也设了家分店。
正是眼前挂着青旗的“孙羊小茶馆”。
一楼吵闹熙攘,浮云卿跟着敬亭颐上了二楼,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。
过卖端着两本菜谱踅近,“二位贵客,是吃茶噇酒还是用熟食?”
言讫,将菜谱分别放于浮云卿与敬亭颐面前。
浮云卿百无聊赖地翻着菜谱。天热,实在没胃口吃热饭,索性点了碗凉面,配一盏桂花蜜冰饮子。
敬亭颐并不在意吃什么,膳食味道好不好。浮云卿吃什么,他就跟着吃。只不过将桂花蜜冰饮子换成了苦菊茶,他吃不惯甜食。
小茶馆客人多,厨子少,用膳还得耐心等半晌。这是浮云卿从来没经历过的事情。
细细想来,她这十六年,向来衣来伸手,饭来张口。纵是要天边的星星,眨眨眼的时间,内侍便捧着一碗载着星星的清水来到她面前。
“公主,您要的星星来囖。”
内侍宫婢围着她打转,竭尽所能地哄她。
等待于她而言,是件很遥远的事。而对百姓来说,等待,漫无边际的等待,再正常不过。
想及此处,浮云卿又无奈地叹口气。
成了婚,非家宴佳节,非禁中召唤,她不能主动到禁中去见人。
当即暗自下誓,待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