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什么就说嚜。多的是时间,就从开始的开始说起罢。”
开始……
那好,就从开始说起。
“开始的开始,与您的初遇并不在公主府门口。”
卓旸陷进回忆中。
“与您初遇那年,您两岁,我十岁。您抱着一块比脸还大的炊饼,坐在草地上,啃得津津有味。那时我躲在假山后,隔着几座莲池,遥遥睐您。”
“那是一场只有我记得,只有我知道的初遇。春三月,与您正式见面。我向您介绍自己,我说:‘某卓旸,问公主殿下安。’您问我的字,我说没有。老家男郎的字,都是爹娘给取的。爹娘不在,字就空到这里。”
“后来教您习武。之前,我教过一些年青小辈。实话说,您是我教过的,悟性最差,最懒惰的学生。您不爱动,遇到困难总想往窝里躺。但是,在为数不多的学生里面,我唯独对您印象深刻。”
“我想开了。悟性差就差,懒惰就懒惰。人活一世,最重要的是开心。我想叫您开心,我慢慢改变教学方法,果然有成效。渐渐的,您主动晨起跑圈,饭后活动筋骨。作为教书先生,这是我最愿意看到的。”
“到现在,我还有很多功夫没教您。您一直想学八段锦,叵奈总是腾不出时间来学。没关系,总能学到学会。我想,您已经不需要
我再去指导了。我的任务完美完成,可以退下来歇歇了。”
“我也有私心。先前多次暗示,总在想,您总要有一次能听懂罢。可是,现在来看,您好像真没听懂。没关系,您听不懂,我再说一遍。这次不是暗示。”
接着,他说了一句轻浅而坚定的告白。
言讫,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。
总算在落幕前,亲口对她说了出来。
喜欢啊,爱啊,他总觉太轻浮。所有晦暗卑微的心思,都压在四个字上面。
“我心悦您。”
卓旸侧过身,直视浮云卿。
这算是捅开了窗户纸,暧昧烟消云散,留下的是赤裸裸的情意。
浮云卿却当了回懦夫。她躲过卓旸灼热的眼神,紧张地飞快眨着眼睫。
没有回应。
良久,她恍惚的眼,寻到了焦点。
浮云卿望着天空,“下雪了。”
下雪了,明日就能去商湖耍冰嬉。耍完冰嬉,收拾行囊坐船回家。之后,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,继续过日子。
她伸手接过雪花,又重复一遍:“下雪了。”
在此刻,没有回应,就是最好的回应。
卓旸笑得苦涩,“下雪了,我们下山罢。”
他背着她下山。明明坦白了心意,该高兴才对。可他的眼里却蒙上僝僽,慢慢化成雾蒙蒙的泪。
眨了眨眼,几滴泪珠落在阶面。
幸好浮云卿看不见他的失态。
他沉住声,这次换他絮叨嘟囔。只是浮云卿没有像他附和她那样,附和着他。
来去同一道山路,可却被卓旸走出了大喜大悲的气势。
他不后悔,只是捱不住心痛。
雪势颓山,眨眼间,他与浮云卿就白了头。
他说:“公主,您带上氅衣帽,不要让雪洇湿头发。”
浮云卿听话地戴上帽,窝在他背上,依旧一言不发。
他不知浮云卿想了什么,但他知道,自己模糊不清的心,被雪色搽得锃亮。
小浮云,你可得记住我啊。
记住有个人,站在这座冷清的山巅,终于做了回勇士。
你一定要记得我。
作者有话说:
埋的一个伏笔,是时候揭晓了!
九十三:冰湖
◎重要剧情,勿跳。◎
均州十八连营。
淮桉领着刘师门进了连营里最宽敞的营帐。
淮桉打小与敬亭颐一同习武。敬亭颐说要北上陇西, 他待在虢州庄里,再也坐不住,马不停蹄地跑来均州连营, 操练精兵。
淮桉比手唱喏,“庄主, 人带来了。”
原先,刘师门在陇西郡下各州都建了马场,尤其是巩州。连夜把他从京城叫来,也是想在进巩州城后, 依照刘师门手里的堪舆图, 快速找到浮云卿,直接将她带走。
刘师门深深地鞠了一躬, 陪着说了几句场面话。他掖手唱喏时,偷瞄着坐在长桌前掂笔写信的敬亭颐,那个被称作庄主的人。
敬亭颐褪了常穿在身的襕袍对襟, 此时的他, 通身明光鎏金铠甲,身侧放着一把金银钿大刀,全不似往常那副文雅君子模样,反倒像一个真正的,即将上战场的英勇将军。
铠甲与大刀都是大历上将军配用的规格,当年太祖为寻这副装备,逼死了无数人,遍寻半生, 都未能寻到。殊不知装备早被挪到了虢州庄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