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云卿也羞, 懊恼地捶着敬亭颐的胸口, 朝他口语道:“怎么不早点跟我说。”
敬亭颐笑她时而胆大时而雌懦, “怕什么,人家没看见。”
只瞧见相拥,便往后退。若瞧见两条游蛇紧紧交缠,怕是要退到千里之外,整个人被烧熟了。
敬亭颐安抚地拍拍浮云卿的背,“好了,您不是有话要问卓旸么,臣抱您下去,快去找他罢。”
浮云卿懵懂地噢几声,这才想起正事,快步踅至信天游。
“卓先生,你还好罢?”
浮云卿猛地推开院门,然而抬头一瞧,竟窥见盈盈月色下,有位裸着上身,只穿条袴子的男郎!
“我……我并非有意。”
浮云卿羞赧地捂着双眼,话音比打在卓旸身上的水珠还颤。
真是莽撞大意,她竟窥见卓旸舀着水瓢沐浴。问话时,卓旸正背对着她舀水淋身。
今下满脑想的是他宽阔的背和修长的腿,还有那不知落向何处的晶莹水珠。
浮云卿心里拜了拜老天爷。老天,为甚世间糗事,都要让她做尽!
卓旸倒一脸淡定。不是甚么大事,男儿郎的身子看了就看了,何况他还穿着袴子呢。
卓旸眼里懵懂,嘟囔声回:“您来之前,臣很好。您这一来,非但臣不好,您也不好了。”
言讫,挑起挂在木架上面的手巾,迅速擦干身,披上一件外袍,再飞快系上蹀躞带,动作快得甚至都出了残影。
“嗳,睁眼罢。”卓旸走到她身旁,仰头往外觑了觑,敬亭颐竟然没跟来。
很怪,敬亭颐这个万年老醋精,竟然放任公主一人来找他。
卓旸一手扯着浮云卿纤细的手腕,一手利落地合上院门,拉着她往亭下坐。
“您方才问我好不好,是甚么意思?”
夜间风凉,他刚问过,蓦地打了个声音响亮的喷嚏,把浮云卿惊得双肩一抖。
亲戚死了四位,且死状凄惨。卓旸定是恐惧极了,受了刺激,于是成了眼下这副格外镇静的模样。
浮云卿用悲悯的眼神盯着他,时而啧啧嘴,时而叹叹气。
倒把卓旸看得一愣一愣。
沐浴前,他练了一个时辰的功夫,嗓子眼比漠北的地还干,渴得口腔几欲要被黏住。于是给自个儿淪盏茶,一饮而尽。
浮云卿心想,这厮定是偷摸哭了好久,否则为甚会这么渴。看来卓旸还是位重情重义的君子。
想及此处,那悲悯的眼神中,又附加几分钦佩。
她脑里编着安慰人的话,可除了“不要伤心”这句,竟想不出其他的安慰话。
她也渴,是紧张的渴。遂学着卓旸的动作,淪茶,接着一饮而尽。
咽下最后一口茶水,浮云卿果决起身,背对卓旸,负手而立。
她学着话本子里的角色,背着话本子里的句子,故作深沉道:“人这一生,有时比山脉长,有时比笔杆短。无论如何,人死不能复生。逝者如斯夫,不舍昼夜。卓先生,人死不能复生,过去的事,就让它过去罢。我允许你痛苦绝望三日,因为三日成晶。三日后,你的人生明亮光辉。”
每说一个字,她都觉得自己像那泛着光芒的佛陀,她自己都为之感动,何况是卓旸。
于是潇洒回头,本想看卓旸崇拜的模样。哪知甫一转身,却见卓旸瞠目结舌地看着她。
卓旸又淪一盏茶,一饮而尽。他深吸口气,试探地质问道:“您是撞见什么生死离别的事了吗?还是,受了什么刺激?”
浮云卿心想,傻小子,受了刺激的分明是你!
她叹口气,“卓先生,你亲戚的事,我很抱歉。你放心,客店案我一定给你查得水落石出。那些心狠手辣的刺客,我一定打到他们跪地求饶。”
越说越起劲,恍似自己是武林高手。浮云卿眼神坚毅,凭空打了几拳,再撇下一句狠话:“你放心,届时我提着刺客的人头见你。”
话落,才瞥见卓旸满脸复杂的神色。
“臣亲戚的事?”卓旸一头雾水,“臣能问问,亲戚发生了什么事吗?”
他孤儿出身,若真有亲戚,恐怕如今都已变成森森白骨喽。何况约见亲戚此事,本就是个诓骗浮云卿的谎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