般待人和善,虚假的真心却换来她们的真心。
身子越来越轻,头越来越重,眼前变得模糊起来,是盲症又犯了吗?她想。
自从那年寒冬,她与杨栖流浪两月,两人身上都落下了毛病,这些年杨栖行武,身子愈发康健,幼年时留下的病症再也不曾复发,可她的身子却怎么也好不起来。
脚下一个踉跄,秦婉琼跌倒在地,她索性不挣扎,将整个身子放松下来,手臂撑着额头,上半身伏在地上,丫鬟们连忙上前要扶她起来,秦婉琼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。
好像过了很久,实际上也不过几息的功夫,身子被人抱起,秦婉琼睁开眼,什么都看不到,果然…盲症病发了啊。
鼻尖微动,她头贴近男子胸膛,嗅着来人身上的竹香,熟悉的味道并不让她安心,她埋在男子怀里,一开口才发现自己被冻的声音发抖。
“丞相如此行径可不稳当。”
“在我面前,你不必学娘娘的模样。”
柯允低头看见女人迷茫的双眼,一向柔和的双目中染上恍然。
“可是盲症犯了?”
虽是问句,可语气却肯定。
秦婉琼不回答,她语气生硬命令道:“送本宫去秦宫。”
她猜测,男人定是要带她去太医院。但她现在不想去。她想要去到能让她安心的地方。
男子步伐一顿,接着加速,秦婉琼皱眉再次重复。
“你敢抗令?送本宫去秦宫。”
“阿琼,你需要医治。”
“莫叫我说第三遍。”秦婉琼声音彻底冷了下来,若是此刻照料她的丫鬟在侧定会震惊于她的语气,跟平时温声如风完全相反。不过那些丫鬟在柯允出现后便被他命令退下,看到有人照顾殿下,到底丫头们选择了离开。她们得先回公主府,将公主的屋子先暖起来,再烧好沐浴用的水,公主刚刚的模样定时冻僵了,她们先准备着,这样公主回来后就可以立刻暖和起来。
柯允站定,看着没有对焦的桃花眼,终究是妥协。
秦宫现在的布局是孟贤在世时设计的,自从秦婉琼进秦宫第一时间便将这里改成孟贤理想中的模样,此处说是秦宫,准确的叫法是议政殿,乃是皇帝上朝的宫殿,那时随意设计和更改此地的孟贤怎么看都是被皇帝宠爱着的,那怕那时候都秦昭还只是个王爷,却也默认了会以孟贤的设计图更改布局,谁能想到不过十年……
议政殿中玄三小已经在这等着了,龙椅旁的长案上放满红纸,看见柯允抱着人进来,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怀里的人身上,小步上前将人接过。
“柯相,朝贺宴在长乐宫,杂家差人为您引路。”,玄三小说完给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,那人领命上前行礼。
“奴才为您引路。”
柯允转身离开,完全没有停留。
秦婉琼没有说话,任由玄三小抱着将她放在龙椅上,伸手摸了摸椅把,秦婉琼嗤笑。
“这般久了,你说,他为何放任我?这么多年了,我不信除夕夜在此地过夜的我,他不曾察觉。”
她自说自话,伸手摸起剪子,就算眼睛看不见,可剪了无数遍的窗花还是能在手上轻松出现。
“我不知。”
“随便问问而已,谁能知晓他的想法?或许,他自己都不知道。”
她放下剪子,将窗花递过去:“我看不见,你帮我瞧瞧,如何?”
“与往年一般无二。”
“是吗?”
秦婉琼挑眉,唤玄三小将黏糊糊在窗花后边。
然后。
转身,将窗花直接贴在椅背上。
“我十一年前就想这么做了,之前一直没有做,今年,我想做点不一样的。”
她说。
“你瞧着,这和往年可还一般无二??”
“殿下,若陛下看见可要生气了。”
“是么…生气,生气好啊,生气总好过…视而不见!”
“长生,阿娘在世时,我同她说想把我剪的窗花贴在皇帝的龙椅上。”
她伸手捂住胸口,与平时的温柔模样有些不同,眉目间比平时多了一丝柔情。半晌,她抬眼,再度摸了把龙椅。
空洞的瞳孔里倒映着奇异的火光。
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首次出现在她身上。
再开口时吐露出的话语却与上一句没有干系。
“阿娘是于皇权争斗里无辜的牺牲品,这个位置那么多人都想要,父亲想要,为此阿娘死了,大伯伯想要,挫骨扬灰,三伯伯想要,也死了,四伯伯想要,被五马分尸,五伯伯也想要,断了臂膀如丧家之犬苟活求生,六伯伯…六伯伯就更想要了,可惜,人头落地,我那堂兄此时还苟延残喘着躲进边国求生呢。”
“他们为了那么位置丢了那么多东西,怎么父皇就什么都没失去?”
“为何他如今稳坐皇位,姬妾成群,如此快活,这天大的好事与其便宜没能损失的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