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是我上司,怎么有他给我倒茶的道理?”
“哦,那我就不是上司?”
谢恒笑眯眯看着洛婉清,嘴上占些便宜。洛婉清察觉他心情好,也没理会他,转了个话题道:“公子昨夜没有受责罚吗?”
“我为何要受罚?”
谢恒有些奇怪。
洛婉清皱起眉头:“公子殿上动武,陛下……”
“高兴还来不及。”谢恒解释,看洛婉清一眼,不由得笑道,“你莫不是以为我真昏了头?带兵刃上殿,本就是陛下允许我的特权,过去我一直没用。昨日我就料到可能出事,提前让朱雀取弓来,郑璧奎的身手,殿上除了杨淳、李归玉和我,其他谁都压不住,杨淳不能离开陛下身边,李归玉巴不得他把张逸然杀了,我若不动手,当真让他打闹起来,陛下又如何自处?”
说些,谢恒看她:“当真杀了郑璧奎?”
谢恒嘲讽一笑,靠近洛婉清,小声道:“李宗不敢。不到万不得已,他并不想和世家见血。”
“为何?”洛婉清垂眸听着,摩挲着手中茶杯。
谢恒继续道:“见血之后,猜忌是无法停止的。世家不确认这是不是李宗的开始,而李宗也不确认世家是否会谋逆。在互相猜忌之中,谁说不好,是个什么结果。”
正如上一世,郑平生一死在东都,郑家便当作天子动刀,试图谋反。
谢恒太清楚这些紧扣的齿轮,也太清楚从哪里下手拨弄。
“可谢大人说,您有更好的选择。”
洛婉清直言,谢恒忍不住嘀咕:“他怎么什么都说。”
洛婉清疑惑:“公子?”
“哦,就,的确有更好的办法,毕竟动武嘛,不好看,”谢恒想想,仿佛是在教一位学生一般,仔细道,“有箭之人不必亮箭,其实我只要开口,郑平生那老狐狸自然会给郑璧奎递台阶。只是……”
谢恒转眸看了一眼洛婉清:“郑璧奎意在纪青,我若不亮箭,便如了他的意。”
“那时您便知道了?”
洛婉清有些诧异,这件事她也是回头来想才想明白,谢恒却是在殿上就反应过来了。
谢恒轻笑:“他这个人性子我清楚,他当时必定以为我会顾及体面,可他们都没想明白,体面来自于强权。”
谢恒说着,看向远山:“监察司不比世家,世家有几百上千年的底子,一句话不说,所有人便能诚惶诚恐。但监察司若不展露兵刃,于普通人心中,便没有兵刃。世人慕强,所以,他若敢亮刃,我只能比他亮得更多。”
“那……”洛婉清听着,意识到谢恒比她想的算得更远,不由得道,“您想开口阻止李归玉,又是为了什么?”
“因为我拈酸吃醋小肚鸡肠啊。”谢恒答得慢慢悠悠。
洛婉清眨了眨眼:“当真吗?”
“自然有这部分原因,但更重要的是,我若不开口,张逸然开口,他这二愣子大概率是要案子捅出来的。”谢恒抿了口茶,随后又道,“而且,这样的场合,李归玉要追封洛婉清,绝不仅一时冲动。我虽看不明白他这步棋布出来是为什么,但以他与我的性子,我们没有任何一步棋,是白白落子。更多时候,是一棋多用。”
“那如今公子觉得,他得偿所愿了吗?”
洛婉清带了些谨慎,谢恒轻笑,眸色微冷:“我怎么可能让他如愿?”
“可陛下昨夜对他应当很是赞赏,”洛婉清试探道,“就算追封不了洛婉清,陛下应当也会觉得他是很好的储君人选吧?”
谢恒闻言轻笑,洛婉清便明了:“公子做了什么?”
“我把熄灯的宫人给陛下送去,陛下把人打死了。”
谢恒开口,洛婉清不由得一愣。
谢恒面上淡了几分,轻声道:“任何能威胁到陛下安危之事,触碰都是大忌。他一个刚归来的皇子,能使动宫人熄灯……”
谢恒摇头:“太过张扬。”
洛婉清得话,慢慢反应过来,谢恒浸透宫廷,洞察秋毫,他总是能在最细微末节的地方,致人于死地。
李归玉精心准备的大戏,对于谢恒而言,或许只是一场闹剧,而她现下张逸然忙忙碌碌所作所为,在他眼中,或许也只是她的一块磨刀石。
他心系的,是江南秦氏能提供的粮草,北四军的军力,能完整执行他意志的监察司,对于他而言,她所担心忐忑之事,太小,太微末。
她静静消化着谢恒给的信息,分析着他思考的方式,做事的风格。
谢恒见她久久不言,转过头来,笑了笑道:“怎么不说话?”
“公子料事如神,”洛婉清缓声开口,抬眸道,“其实公子心中,李归玉算不得什么,是么?”
“是顶聪明的一个人,可惜太着眼于细微之处。”谢恒评价着,想起什么,转头看向洛婉清,“所以我们清清不必怕他,早晚比他强。”
洛婉清被他逗笑,轻声道:“我不怕他的。”
“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