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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(1 / 2)

太子曾经是很温柔的,可现在……

扶桑眼波流转,不自觉地落在太子颜面上。

光线越来越黝黯了,他只能看到太子挺直的鼻梁,以及眉间的蹙痕——南思远不让他说话,他也不敢问太子疼到何种程度,但显而易见,太子正在极力隐忍。

扶桑不再发痴,开始全神贯注地为太子按摩头部。

先开天门,再抹双眉,依次揉按攒竹、阳白、太阳、睛明、迎香等穴位,接着揉耳轮、梳六经,最后揉拨颈椎,点风池、风府2……这些手法扶桑早已练习过成千上万次,但他之前拿别人练手时,轻了重了皆有反馈,可太子始终一言不发,他又不能开口询问,难免忐忑。

整套流程走完,太子没叫停,扶桑只好从头再来一遍。他丝毫不觉得累,反而乐于在太子身边多待一会儿。

天已完全黑了,夜色深浓,将他和太子包裹其中,仿佛这世上只剩下他与他。

整座宫殿静极了,一点人声也听不见,只间或能听到几声鸟鸣啁啾。

扶桑微微低头,凝神静听,太子的呼吸已不像他刚来时那般沉重了,变得舒缓轻匀,这显然是疼痛得到消解的征兆。

扶桑心头微松,暗自窃喜。

幸而没有辜负师父的信任,这几年付出的辛劳与汗水也总算没有白费。

不禁又生出一丝期待,希望下次太子头疾发作时还能找他来……

“殿下!”

骤然响起的浑厚男声吓了扶桑一跳。

这声音明显不是南思远。

“何事?”

慵懒、低沉、喑哑的嗓音撞进扶桑的耳朵,顿时令他头皮一麻,心跳加速。

“武安侯世子他……”男人语带哽咽,字字沉痛,“他在回京的路上病故了!”

扶桑猛地停住动作,双手离开了太子的太阳穴。

他如遭雷殛,脑海一片空白。

短暂的死寂过后,他听见太子近乎平静地问:“故于何时何地?”

“三日前,琉州,旌阳城。”

又是一阵静默,太子淡淡道:“都退下吧。”

扶桑知道,这个“都”里也包括他。

他不敢作声,伸手摸到药箱,抓住提手,起身时最后看一眼太子,可屋内实在太黑了,他什么都看不到。

摸黑向外行去,刚穿过那道珠帘,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,拽着他往前走。

出了殿门,下了玉阶,经过庭院,即将通过角门时,身后陡地传来一阵乱响,似是瓷器碎裂声伴着桌椅倒地声。

没有嘶吼,没有恸哭,只有不断摔砸器物的声响,砰砰嗵嗵,听得人胆战心惊。

扶桑回头望了一眼,遽然被悲伤席卷,悄悄落下泪来,打湿了还没来得及取下的面纱。

柳棠时抓着扶桑的手臂,一径把他送出清宁宫,附耳低言:“无论你刚才听到了什么,都烂在肚子里,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,免得惹祸上身。”

脸上的泪痕已被夜风吹干了,那股如潮水般突然袭来的悲伤也已褪去,扶桑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,轻声道:“放心罢,我定会守口如瓶。棠时哥哥,你……”

他本想提醒柳棠时千万小心,切勿被太子的怒火殃及,可转念一想,柳棠时比他聪敏了不知多少倍,哪用得着他杞人忧天,便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,改口道:“你快回去罢,我走啦。”

“等等。”柳棠时顿了顿,低声问:“你方才为太子按摩时,没出什么差错罢?”

“应该……没有罢。”扶桑迟疑道:“殿下他自始至终缄口不语,我也不能确定我做得好还是不好。”

听完这话,柳棠时悬着的心便放下了。他没再多言,伸手将扶桑脸上的面纱取下来,折了几折,塞进他衣襟里,温和道:“去罢,记住我刚才的话。”

扶桑乖巧点头,转身朝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。

没走几步,他转头一看,柳棠时已不在了。

宫门两侧悬挂的一对铜鎏金掐丝珐琅宫灯发着暖黄的光,为那两尊守门神兽镀上一层金边,并在门前空地上投下拉长的影子。

灯随风摇,影随灯动,阑珊萧瑟。

扶桑继续前行,经过转角处,他的步伐越来越慢,好似有什么东西从砖缝里钻出来缠住了他的双足。

他停住脚步,在原地呆立片刻,折身回到转角处,藏进墙角的暗影里,探头就能看到清宁宫的宫门——他也不清楚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,但他就是没法就这么满不在乎地离开。

扶桑靠着墙蹲下来,药箱顺势放在脚边。

他活动活动有些酸痛的手腕和十指关节,倏忽想起什么,缓缓抬起双手,凑到鼻端轻嗅。

果然,他手上沾染了太子头发上的香气——不止头发,太子身上也散发着这种幽香。

仔细分辨,大约混合了丁香、沉香、青藤香、木瓜花、茉莉花、桃花等多种花卉和药材1,应当源自沐浴时使用的某种香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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