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已大亮,梁予馥才沐浴完毕,婆子一边拧擦干她的长发,一边以花露油养护她的乌发。
她实在熬了一整夜且一晚上心惊胆跳的。
沐浴完,这一身的疲倦不但没多少消退,梁予馥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累得很,只得揉揉头部,让紧绷的太阳穴微微放松,她双肩跟脖子处也很是沉重。
她可不希望在这种时候病了,给师兄们添麻烦。只能以艾灸给自己熏一熏,利于温通经络行气走血,提升阳气。
熏完艾灸,婆子见她已然睡着了,也不敢多作打扰,只悄身退下。
她眠实在浅,睡不到一个时辰,就又被窗格上的雀鸟给扰醒。
用完婆子端到屋里的早膳,她是好好吃了,才起身去看卫师傅一眼。
梁予馥不敢轻敲房门,怕吵到卫师傅休息,只得轻轻推开门时,就见到大师哥槐实坐在椅榻上打盹。
槐实没有深睡,待她一踏进屋子,便醒了过来,起身相迎。
他知晓九师妹必定忧心卫师傅,这才起身细细说明,"师妹,卫师傅的情况不太好,浑身高热,脉象浮大中空,如按葱管,可见是津液大伤,血不得充,是失血过多的脉象。"
"再者他头上的血肿怕是得活血化瘀,我见孙大夫开的方子极好,便不逞这英雄了。"
梁予馥不太懂医理,她才跟着师兄们一起学习没多久,简单的问诊她都还不会呢,怎可能如大师哥能脉诊查方,只得点头听从,细细记下,回头好把卫师傅的病单药方给写了下来,做以医案记录。
"大师哥,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?"梁予馥直问。
槐实见她眼底发青,像是精神紧绷与夜眠不足导致肝气郁结,便宽慰道:"这里有我跟师弟们看着便好,看护卫师傅难免需要替卫师傅更衣擦拭,还是男的更为合适。九师妹还是回阁楼歇着,空闲时可以把卫师傅的病单给写出来,待师父回来了,还得交功课呢。"
梁予馥点头,知晓男女大防的顾虑,也听得出来大师哥是故意缓着她的心情。
她便欠身,暂离烦闷的屋里。
回到稚春堂的阁楼时,阳光实在耀人地温暖,照进阁楼时,她全身暖了起来。
本打算听大师哥的建议,把卫矛的病单给写了出来,可她突然很是懒散,只得脱了鞋,上了床榻,昏聩地趴在软绵绵的被榻上。
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,照了进来,她突感到一阵睡意,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。
梦中,她梦着自己回到了屈溪镇,在家中完成了及笄礼后,便糊里糊涂地穿上嫁衣,她转头只见身后有个福寿老人替她梳头,说着出嫁时的吉祥话。
她欲反抗,嘴中却被塞入了棉布,不仅说不出话里,还被迫盖上了红盖头,直到她兄长梁予惠背她上了花轿。
从花轿上,她看见她母亲在哭,也只能哭着目送她出嫁。
那花轿摇摇晃晃,诡异的大红喜喜字,让她很是头晕目眩。
直到入了洞房,有个她看不清长相的男人笑盈盈地大步,前来掀了她的红盖头。
她才突然坠入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,仿佛孤身落入百年枯井,无人救她。
直到再次见到光亮时,她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方小院。
院中依然有座井,井边泥泞不堪,旁边小盆堆放着如小山的衣物裤袜。
有孩子站在井上要追赶飞至屋檐的公鸡,正嬉闹顽皮时,忽地掉了下井。
梁予馥心中一紧,直站起身,本欲救孩子时,却发现自己居然是身怀六甲的模样。
也不知道为何,她见到自己大腹便便的样子,脸色更是惨白,全然没一丝喜意。
诧那间,她便被惊醒了过来。
从梦中醒来,她浑身大汗,脸色乍然发白,好似全身的气力都被抽光似的。
心里有一阵,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害怕,油然而生。
"我不想这样,也不想过这般的日子。"梁予馥双眼无神地喃喃自语,仿佛那大腹便便的孕肚,对现在的她来说,就是种刑具镣铐,而非是一种盼头或是希望。
若说女人出嫁,生了孩子之后,便有了盼头。
梁予馥想不通,这所谓的盼头,到底是图了什么了?
是身处在一方小院里,再也不孤单了,亦是从此便有了丈夫跟孩子做以依靠?
还是,这孤苦无依的日子,终于迎来了结束?
她不清楚,只是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,以被褥捂着自己发冷微颤的双手,低头见到自己的身体跟腹部依然还是纤细着。
这才紧张地跳下床,开了窗,把身子往窗外探望。
梁予馥目光往远处一望,所至之处,便是那片充满生机蓬勃的瓜棚花园,尚绿意盎然,让人舒心不少。
她确定自己尚身处在稚春堂的阁楼里时,是打从心底的松了一口气,心里才真的踏实了起来。
"幸好,一切都来得及,都还来得及。"梁予馥不自觉地叨念,自是